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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(1 / 2)

&esp;&esp;午饭后,魏医生匆匆赶来。

&esp;&esp;身上还套着白大褂,头发乱糟糟蓬在头顶,额前腻着层汗珠。

&esp;&esp;他走进卧室给聂辉来了一针,离开时,人像被抽干了精力似的,满身怨气。

&esp;&esp;他立在玄关处,死气沉沉地看向陈冬:“姑娘,我昨天才睡了两个小时,下午还有台手术。”

&esp;&esp;“他下回再有不理智的举动,你帮着拦一下。”

&esp;&esp;“不然他病还没好,我先熬死了。”

&esp;&esp;说罢,他拖着身子,行尸走肉般踏出房门。

&esp;&esp;下午的时候,聂辉发起烧来。

&esp;&esp;陈冬初时没发现。她正坐在客厅看电视,隐隐约约听见卧室传来细小的响动。

&esp;&esp;她犹豫片刻,仍是推开卧室的房门。

&esp;&esp;聂辉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,被黑暗严密地裹挟。面色白得如张纸,额前覆着层细密的冷汗。

&esp;&esp;那削薄的、殷红的双唇微张着,吐出连串模糊的低语:

&esp;&esp;“二姐……”

&esp;&esp;陈冬凑近几步,试探着把手背贴在他额前。

&esp;&esp;滚烫的、灼人的热度瞬间自手臂蔓延。

&esp;&esp;那张苍白的、泛着病态潮红的面颊,眷恋地抵住她的腕骨,轻轻摩挲着。

&esp;&esp;“笑笑吧……”

&esp;&esp;他狭长的眼眸微阖着,湿润的眼睫半掩住涣散的、混沌的瞳仁,嫣红的唇瓣弯出个,如孩童般稚气纯粹的笑容,执着地反复呢喃着:

&esp;&esp;“二姐,对我笑笑吧……”

&esp;&esp;陈冬动作一顿,而后猛地收回手臂,连带着整人也后退几步,直至脊背顶在衣柜上。

&esp;&esp;这双眼瞳,这张面容,平日里总是带着漫不经心的审视,冷酷、傲慢、或嘲弄的神情交织,仿佛世间一切皆可被玩弄于股掌之中。

&esp;&esp;而现在,他无力地躺在黑暗中,脆弱无助地,乞求着仅仅一个笑容。

&esp;&esp;这是聂辉从未对陈冬展露过的,藏匿在灵魂最深处的“心”。

&esp;&esp;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击,比任何羞辱与折磨都更让她感到绝望。

&esp;&esp;她恨透了这个聂辉。

&esp;&esp;恨他的欺骗,恨他的粗暴,恨他把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。

&esp;&esp;她希望他死,希望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。

&esp;&esp;如今,她更恨自己的软弱。

&esp;&esp;她是一名斗士。一名身经百战的斗士。

&esp;&esp;仇恨使她保持清醒、令她充满斗志。

&esp;&esp;而这种掺杂着同情和悲悯的情感,却像钝刀割肉,一寸寸消磨着她的意志,让她陷入前所未有的、无法自拔的纠结与绝望中。

&esp;&esp;她无法完全地憎恨聂辉,却也不能原谅他一分一毫。

&esp;&esp;愤怒的烈火悄无声息地消散,涌上的,是如潮水般窒息滔天的悲哀。

&esp;&esp;那道滚烫的,自他额前传来的温度,顺着手臂蜿蜒而上,煎熬灼烧着她的灵魂。

&esp;&esp;陈冬面色惨白地抵住衣柜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

&esp;&esp;半晌,才迈动僵硬的双腿,拿起小灵通拨打魏医生的电话。

&esp;&esp;……

&esp;&esp;聂辉反复烧了两天。

&esp;&esp;伤口感染。这是最危险的情况。

&esp;&esp;魏医生一边往他静脉里推抗生素,一边平静地说。

&esp;&esp;“明天再不退烧,就得送医院去了。”

&esp;&esp;“枪伤也能送医院吗?”陈冬偏过头问。

&esp;&esp;“警方不是最主要的问题。”魏医生起身,把针管用密封袋装了起来:“医院人流复杂,仇家下手相对也要方便。”

&esp;&esp;他掀起眼皮,看了眼床上呼吸急促的聂辉,叹了口气:“希望他明天能退烧吧。”

&esp;&esp;陈冬守在床前,隔几个小时,就要检查下聂辉的绷带,给他换上次药。

&esp;&esp;每每注视着聂辉的面庞,那种复杂的情感便如只大掌,死死地攥住她的心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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