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鬼而已。
母亲和妹妹还在家等他,他想好好活着。
可事到如今,徐胜派他驻守边疆,拼上性命与前来侵略的东渊一战。
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他不愿做胆小鬼。
少年将军驾于马上,一身红衣铠甲,英气勃发,在无数老百姓的目送下,率那支人数少得可怜的军队出征。
长安城里,两街围满人群。
其中包括两个熟悉的面孔。
朝夕相伴十余年,即使二人带着面纱头巾,他也能一眼认出。
遥遥相望,只是遥遥相望一眼,徐让欢温柔的笑了。
一眼,
此生便也无憾了。
薛均安好说歹说,嘴皮子都磨破了,如愿跟来边疆。
两军交战,黄沙飞扬,满是杀戮血腥。
士兵们一个个死在敌人手下,不禁让徐让欢悲痛万分。
傍晚,营帐里,薛均安跪在一边,小心翼翼帮他包扎伤口。
男人一言不发坐在床边,眼眸漆深定在一处,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。
她抬起头,试图在他眼中寻找到一丝邪念。
没有。
一丝都没有。
他谁都不怨。
薛均安的眼睛忽而有些酸涩。
原来,倘若是有机会的话,眼前之人并不会选择去做一个十恶不赦之人,他真正想做的,分明是一腔热血精忠报国的少年将军。
“夫人怎么了?”
注意到她的不对劲,男人抬手,想要抚去她眼角的泪,无奈伤得太重,此时竟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。
他只能默默放回手,有些无措,“别哭了。”
这一瞬间,他又变回那个想哄她,却又不知道如何哄她的少年。惶恐不安。
“我没事。”薛均安擦去眼角泪珠,抬起头来,强颜欢笑。
他看着她,将她揽入怀中,慢慢吐出三个字,“对不起。”
两颗心的距离越靠越近,他心疼她,心疼她要跟着无用的自己前来此处受苦,他无数次埋怨自己无能,埋怨自己对夫人亏欠至深。
如果他们两个都只是凡人就好了。
那他们就能无忧无虑的幸福一辈子了,就能将国事抛诸脑后,自私的只为自己着想,不顾天下百姓苍生。
如果可以,真想当一个自私的人。只为夫人着想就好了。
依偎在徐让欢怀中,薛均安最后一次问出这个问题。
“阿欢,你要不要和我一起,离开这个世界?”
话音落下,她敏锐的感觉到少年身体僵了一下,而后又恢复,一字一顿,“我徐让欢,誓死不做逃兵。”
果然,又被拒绝了。
薛均安有些落寞的垂下眼帘。
她柔柔的推开他,缓慢起身,在营帐中翩翩起舞。
烛光照映出女子婀娜的身姿。
也罢,救不了他,便为他献上这最后一支舞吧。
薛均安藏住哀伤。
哪怕是最后一点时光,也要好好活下去,不是吗?
为何说是最后一点时光呢?
因为这场仗,徐让欢本就必输无疑。
他太容易相信别人了。
相信徐胜仅仅给他三千兵力是竭尽全力,相信副将推翻他的计划是别有妙计。
然而事实并非如此。
徐胜原本就没打算让他回长安城,他就是想让徐让欢战死他乡。
而那位副将本就是东渊派来的细作。推翻徐让欢的计划,为的就是为东渊做棋。
只有徐让欢,他天真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,傻傻认为只要赢了这场仗,他就能和薛均安回到从前隐居山林的日子。
回不去了。
一切都太晚了。